牛人|南?。骸澳寥彬T馬環(huán)游蒙古21省,傳承馬背文化
2023-01-03中國探險協(xié)會
出生于內(nèi)蒙古赤峰的“牧三代”,在蒙古國生活、工作已經(jīng)13年。愛好游牧、射獵文化,2021年12月21日,從蒙古國中央省孟根茂日圖蘇木出發(fā),歷時235天、7300公里,順時針完成了騎馬環(huán)繞蒙古國21省的探險,以實際行動踐行、傳承馬背文化。2022年9月25日,這一天是蒙古國首都烏蘭巴托一年一度的無車日,熱鬧的成吉思汗廣場前,兩個男人,身騎白馬,身后還牽著7匹,浩浩蕩蕩,仿佛穿越時空一般,從高樓林立的中央大街經(jīng)過。前所未有的景象,引來路人紛紛駐足、觀望、議論,目光中滿是不可置信。8個月前,南丁組建起一支“民間騎馬騎行團”,展開了一場環(huán)游蒙古21省的探險之旅。行進至第六省時,南丁還在哺乳期的妻子帶著9個月大的兒子、3歲半的女兒,也一起加入這場游牧旅程。“人類文明是從射獵、游牧文化開始的,千百年來一直與自然走得很近。但時至21世紀(jì),這種文化卻正在人們的生活中慢慢淡去?!?/span>南丁一直以祖先們留下的馬背文化傳統(tǒng)為傲,他希望通過這次騎行,弘揚蒙古族人與蒙古馬的精神,傳承民族文化,返璞歸真去追隨最根基的東西。年近四十開始學(xué)騎馬
“牧三代”決定重拾祖輩傳統(tǒng)
出生于內(nèi)蒙古赤峰的南丁,是地地道道的蒙古族,根紅苗正的“牧三代”。但隨著父母后來成為人民教師,馬背上的日子,漸行漸遠(yuǎn)。到南丁這一輩,幾乎沒有了游牧生活經(jīng)驗。人生的前三十多年,他并未真正意義上騎過馬。此次騎馬長途跋涉,也是生平第一次。出發(fā)第一天,騎完五十多公里,到了目的地,剛下馬,南丁的腿止不住地抖,無法站立,隨即跪倒在地。他第一次知道騎馬原來需要調(diào)動全身那么多部位的肌肉,從肩胛骨到胸部、大腿外側(cè),都疼得死去活來。臀部在馬背上也顛得讓人受不了。在蒙古族的游牧傳統(tǒng)中,如果三四歲開始騎馬,它會內(nèi)化成身體的一種天然慣性,就像嬰兒學(xué)步一樣,肢體能很協(xié)調(diào)地掌握騎射本領(lǐng)??墒且坏┑娇焖氖畾q再來學(xué),就只能一步一個腳印。一開始,南丁基本每天都在觀察、模仿、學(xué)習(xí),從直立騎行到坐著、斜著,直到一千公里后,才慢慢掌握騎馬的技巧與節(jié)奏。“真正騎馬后,才發(fā)現(xiàn),它不僅是一項運動、競技,其中還融會貫通著許多游牧文化的精髓、哲理。所以,蒙古族流傳著一句諺語:永遠(yuǎn)不要說自己已經(jīng)學(xué)會騎馬?!?/span>南丁笑稱自己騎行完后,練就了一身“功夫”。他隨即演示了一個馬步,看得出扎得相當(dāng)穩(wěn)健。半蹲時,大腿剛勁有力,頗有雷打不動的架勢。與中國內(nèi)蒙古呼倫貝爾大草原相連的美寧草原,這里相當(dāng)于蒙古的無人區(qū)。南丁與達瓦蘇榮兩人抵達這里時,恰逢數(shù)九的第四個九天,氣溫平均零下三十幾攝氏度,最低可至-45℃。17點太陽已落山,天黑得格外早,一望無際的草原,日出日落都在一條平平的直線上。穿越這段兩三百公里的路程時,南丁感到一絲恐懼與荒涼。已經(jīng)是下午14點,離GPS上顯示的目的地還有五十幾公里。倘若快馬加鞭,每天行進一兩百公里也不是不行,但南丁與達瓦蘇榮都是愛馬之人,況且騎長途,他們不愿馬匹累著。所以,每天最多也就走五六十公里,在蜿蜒曲折的山區(qū),走二十公里的日子也常有。騎到三十五公里左右,達瓦蘇榮突然下馬,“砰”一聲卸下馬鞍。達瓦蘇榮是經(jīng)驗豐富的牧民,而且是狩獵高手,他的判斷和決策,南丁向來無比信任。雖然心里免不了暗犯嘀咕,“這沒有一點擋風(fēng)、防風(fēng)遮蔽物的茫茫草原,露天睡不得凍死?”可轉(zhuǎn)念一想,騎馬騎行不就在于經(jīng)歷和體驗么?睡就睡吧。兩人鋪開馬鞍氈子,拿出睡袋,席地而眠,枕著狂風(fēng)和星星, 在露天的草地上感受著祖輩們橫跨歐亞時期的艱苦。隨行的幾只泰嘎獵犬蜷縮在他們腳上,抱團取暖的同時,也充當(dāng)著二人的“護衛(wèi)”。凌晨4點半,太陽初升,馬已經(jīng)在吃草。南丁被凍醒,可醒來仍不忘拿出手機記錄、拍攝下眼前這美好的一刻。好幾次在草原宿營,都得歸功于達瓦蘇榮過人的眼力。從小在牧區(qū)長大的他,“眼睛就跟戴了望遠(yuǎn)鏡似的?!?/span>他總能率先發(fā)現(xiàn)遠(yuǎn)處的牛圈、羊圈、馬圈,為兩人找到能擋風(fēng)的扎營點,關(guān)鍵時刻,還能力挽狂瀾。戈壁遇大型沙塵暴
同伴火眼金睛化身“行走的導(dǎo)航”
途經(jīng)南戈壁省時,南丁感覺瞬間從天堂掉入地獄——前一秒還是晴空萬里,下一秒就被不遠(yuǎn)處巨大的沙塵暴震撼。“云下面帶著沙塵,天地直接連著的那種,撲面而來,給人形成強大的壓迫感。”人最害怕的東西是未知,沙塵背后是什么?那一瞬間,南丁所有能想到的都在腦海里幻想了一遍。那時,正好烏克蘭和俄羅斯開戰(zhàn)不久,達瓦蘇榮甚至揣測:“是不是俄羅斯把核武器扔過去了?”隨著巨大的云團越靠越近,南丁的心情只能用驚恐萬分來形容,不知下一秒會發(fā)生什么。張望四周,附近只有一個羊圈,兩人快速趕往那里躲避,其他的只能聽天由命。“黑天籠罩著的沙塵暴進來了,我抱著柵欄柱子,沙子刮得臉生疼。馬比人厲害,它就自然而然地閉上眼,就那么側(cè)著?!?/span>
南丁內(nèi)心既害怕又興奮。一方面,世界上八十億人口,有幾個人能碰上這么大規(guī)模的沙塵暴?人生當(dāng)中有這么一次難得的經(jīng)歷,心里有點偷著樂;可另一方面,要是這狂風(fēng)暴雨停不下來,再刮個12-13級的風(fēng),不得人仰馬翻?想到這,恐懼油然而生。沙塵暴刮個十來小時是常有的事,漫天沙塵中能見度也就五六米,能不能活著走出去,南丁心里在打鼓。在無盡的草原,即使有GPS也不能完全得到保障,很容易迷路。等了將近五十分鐘,只見達瓦蘇榮重新騎上馬,說了句:“走,沒事,大概方向我清楚。”南丁追隨著達瓦蘇榮,他時常懷疑眼前這個人,或許真的能跟自然對話,能看出萬物的景象。騎著騎著,曙光出現(xiàn),高塔的燈光亮起,雖然十分微弱,但足以被目光如炬的達瓦蘇榮捕捉。另有一次迷路,他同樣在遙遠(yuǎn)的一丁點車燈燈光指引下,和后勤保障團隊會合。負(fù)責(zé)后勤保障團隊的是南丁的愛人,她開車載著將近一噸重的物資,帶著孩子隨隊前行。可有一次因為GPS、手機、充電寶等設(shè)備都沒了電,導(dǎo)致夫妻二人失聯(lián)、走散。“從晚上18點到21點,一直在互相尋找。我的心那是七上八下,擔(dān)心老婆、孩子的安危。”另一邊南丁的妻子,同樣焦急萬分,晚上還不見南丁出現(xiàn),她帶著兩個孩子,挨家挨戶到處向當(dāng)?shù)啬撩駥?,“有沒有見過2個男人牽著9匹白馬?”二十公里之外,南丁也正在向牧民打探媳婦孩子的消息。在牧民們的幫助下,一家人總算團聚。在戈壁地區(qū)穿越的將近四千公里,是此次旅程最大的煎熬。對人而言如此,對馬同樣不例外。中蒙邊境的戈壁沙漠,是世界上第五大沙漠,它覆蓋了蒙古南部的大部分地區(qū),戈壁多數(shù)地區(qū)為裸巖、碎石。貧瘠的砂石路面,經(jīng)常將馬的蹄子磨破??粗蝗骋还杖栽谀靶械鸟R,南丁二人心如刀絞。不僅如此,戈壁地區(qū)幾乎沒有河流湖泊,井水也只有牧民春營盤遷徙至夏營盤的階段才有。馬特別愛干凈,如果是鹽堿度過高的“臭”井水,它不會喝。加上今年遇上蒙古國大部分地區(qū)大旱,所以馬匹的飲水、草料成了令人頭疼的問題。起初走的時候,牽引箱里草料和水,備得還算充足。從喬伊爾開始,到科布多蘇木的期間,9匹馬吃飽的次數(shù)不超過三次,餓得骨瘦如柴。“馬不像人類一樣矯情、愛哭訴。再艱難的路,我們的馬也沒有一次退縮過。其實,站在馬的角度,這次旅程于它們毫無意義。但它們還是毫無保留地去拼搏,毫無怨言地前行。想了想,這就是‘蒙古馬’精神吧?!?/span>蒙古族之所以能在13世紀(jì)建立起橫跨亞歐的超級蒙古帝國,也得益于蒙古族的游牧生活和與馬的親密關(guān)系。馬是當(dāng)時最快的交通工具,保證了蒙古軍隊的機動性,士兵甚至可以在馬背上吃飯睡覺,日夜行軍。“13世紀(jì)那會兒,它是我們的戰(zhàn)友,也是我們的伙伴。”
旅程中,南丁不僅感受到了13世紀(jì)的蒙古馬精神,更是幸運地邂逅13世紀(jì)輔助成吉思汗建立霸業(yè)的開國功臣速不臺、者勒蔑大將軍后裔,見識了烏梁海部落大型的那達慕盛會。南丁對烏梁海部落圖瓦人印象最深的就是,他們的語言里居然沒有臟話。聽圖瓦人講話,就一個平調(diào),這勾起了南丁的好奇心。因為,通常來講,人們在說話時,語氣、語調(diào)會隨著情緒的起伏有所變動,比如生氣時,音量變高、語速變快。可是圖瓦語中卻感受不到這種變化。南丁忍不住向一位圖瓦老人請教:“圖瓦語里面一般都怎么罵人?”豈料老人回答:“我們圖瓦語里沒有罵人的話?!?/span>這讓南丁有些自愧不如,同時也對這個民族多了一份敬意。“蒙古的巴爾虎人、布里亞特人,還有烏梁海人,他們能把游牧文化傳承至今,真是太偉大了?!?/span>那達慕大會令南丁等人進一步見識了蒙古原生態(tài)文化的魅力。他們迄今為止仍保留著蒙古人的呼麥、演繹誦經(jīng)等傳統(tǒng)。“呼麥,在我們內(nèi)蒙地區(qū),基本已經(jīng)消失?!?/span>2000年,南丁第一次聽到蒙古人呼麥,就徹底淪陷,“我一閉上眼睛聽到呼麥,就能看到雪山、森林、湖泊、流水,還有山谷里回蕩的風(fēng)聲……”南丁對學(xué)習(xí)當(dāng)下新潮事物不太感興趣,卻對于遠(yuǎn)古的東西與生俱來地著迷,于是自學(xué)學(xué)會呼麥。他說,這聲音,是人與自然的一種交流。在大自然的騎行中,南丁時?;叵肫鹨簧凶钚腋5臅r光,想起自己過世的額吉(蒙古語中的“母親”),有時會潸然淚下。“我會對著藍(lán)天,對著山脈,對著湖泊,對著溪流、泉水,對著草和樹,對著藍(lán)天,對著星星,對著月亮,將思念一一傾訴。”見到蒙古額吉老奶奶,就像對待自己的額吉一樣,陪她們閑話家常。草原上的額吉們,也像對自己的孫子、孫女一樣寵著南丁的兒子、女兒。她們會拎著奶桶,給南丁一行人等送上祝福。▲草原上的額吉老奶奶
“這世界上有80億人,沒有一個掌紋是一樣的,你的人生軌跡也一樣,只能由你來‘畫’。不要聽別人的,失去自己的夢想,也不要干涉他人的生活?!?/span>穿過烏蘭巴托熱鬧的大街,行程進入尾聲。幾天后,南丁一行再次回到布爾汗哈拉頓圣山,這里既是旅程的起點,也是終點,寓意一個“圓”。而“圓”,也是這次騎馬騎行的線路軌跡。“蒙古族信奉長生天,在蒙古國大地上‘畫’一個圓,也就是‘長生天’的意思?!?/span>并且,白色是圣潔的象征,騎著白馬走完這趟旅程,也寄托著南丁希望全世界人民和平、健康的心愿。
旅程結(jié)束后,南丁為9匹白馬獻上藍(lán)色哈達,將它們放歸自然。藍(lán)色的哈達,代表的是蒙古族人最崇高的禮節(jié),表達了對馬最崇高的感謝。同時,這也是一種特殊的標(biāo)志,系上后,別人便永遠(yuǎn)不能再騎上它的馬背。“從此以后,這9匹馬的馬背,只有那草原的風(fēng),可捋順?biāo)拿K鼈儗⒆杂傻伛Y騁在蒙古草原,只為祈愿全世界和平而飛奔?!?/span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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